紫藤花架 小时候,家住西坝口,泰州最繁华的地方。路口有富春饭店,里面的鱼汤面和烫干丝闻名遐迩。在富春饭店的北面有一条街叫紫藤街,街口有一古老的紫藤,葡伏在依势而建的木架上,约8米见方。紫藤枝叶繁茂,枝干盘曲犹如游龙,是个聚集的好地方,也是我们孩子嘻闹玩耍的地方。 夏天的夜晚,月明星稀,扛上一个凉扁,放在紫藤架下,点上一支蚊香,一边吃着外婆浸在井水里的西瓜,一边听外公讲三侠五义和皮五辣子的故事是一件非常非常高兴的事情。醒来往往发现已睡在自家的床上,太阳已经晒到了屁股。 春天是最难忘的季节,每年四月,紫藤花准时开放,一串又一串浅紫色的花瓣填满了花架的空隙,随风摇曳,像风玲一般。虽然没有声音,却洒满花香,宛如紫色的海洋令人沉醉。蜜蜂闻香而至,嗡嗡地追逐着花朵。赶紧回家,把铁丝圈成圆形,绑在竹端,再在铁圈上套一塑料袋,一个简单的抓蜜蜂工具就完成了。拿着竹杆,轻手轻脚地走到紫藤花下,一旦蜜蜂停在花朵上,把塑料袋往蜜蜂上方一罩,蜜蜂就乖乖地飞到了塑料袋中。用手抓蜜蜂时一定要分清楚是雄蜂还是工蜂,雄蜂个大,浑身长满黄毛,反之为工蜂。雄蜂没有刺,可以放心地用手抓。抓住雄蜂后用一细绳系在蜜蜂腰间,这样就可以象放风筝一样牵着蜜峰玩了。抓到一只蜜蜂,就可以到小伙伴面前显摆,乐此不彼一整天。 泰州的早晨总是从“倒马桶吆,倒马桶吆······”的吆喝声中苏醒,外婆早早的卸下门板,开始了一天的生意。看见我醒来,外婆就会拿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白瓷大茶缸去门口的“富春饭店”买早茶。泰州城不大,所谓的“一条大街二个楼,一个公园二只猴”。大街上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外婆几乎认识富春饭店所有的人,去买一碗鱼汤馄饨总会带回二碗的量。富春的鱼汤馄饨汤色雪白,犹如牛奶。馄饨皮薄肉嫩,只只漂浮在茶缸中,再添上绿色的香葱和香菜段,可谓色香味俱全。“一口馄饨一口汤”所体现出的鲜香口感已经深深扎根在我的味蕾之中。 中午吃好饭,稍作休息,外公就带我去北边的温泉浴室洗澡。推开浴室大门,先买筹码,然后挑帘入堂。堂口跑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见来客,立马大喊:“来啦,雅座一位,里面请。”外公喜静,总是跑到雅间最里面找一座位放好换洗的衣服。外公并不急着下汤池,而是先掏出一枝香烟给雅间的跑堂,跑堂不管三七二十一,迎面给外公抛来一件“热把子”(开水烫好的热毛巾)擦脸。接着给外公沏上一杯茶,并用“二叉”(晾衣杆)把外公的上衣挑到屋梁下的晾衣钩上,以免衣服压皱和防止小偷。外公找来红白条子相间的大浴巾帮我盖好,然后准时打开收音机,听王少堂的扬州评话«武松打虎»。外公跟我说:“现在池子里的水太清,没有元气。等下去的人多了,水变混了,聚集了元气我们再去洗。”汤池在浴室的最里面,外公牵着我一进去,顿觉雾霭茫茫,热浪汹涌,呼吸都感到困难。待不了几分钟,我就喊着要出去。外公无奈,只能把我带到冲淋间打肥皂、洗刷刷。冲淋间其实就是汤池外的一间房,装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淋蓬头。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乘外公不备把淋蓬头依次打开,搞得外公手忙脚乱地去关水笼头。冲淋间适合玩水,我逗留的时间相对较长。有时会碰到隔壁磨剪刀的陈大爷来洗澡。陈大爷擅长吆喝,喜欢京剧。满身冒着白气的陈大爷从头池中蒸出来,打开淋蓬头痛快地冲一会儿,舒坦了嗓子一亮,一段定军山随口而来:“师爷莫道老将差,说几个老将听根芽。赵国廉颇威名大······”。冲淋间不大且贴满了磁砖,一曲下来余音可绕梁三圈。碰到志同道合的人还会击掌叫好。洗澡完毕,爷爷会把我托付给雅座的跑堂。跑堂一看我出来,让我站在一个垫子上。一手托一个“热把子”,左右开弓,先揉头、再前擦后推,短短数十秒,把我身上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水迹。赶紧穿衣服,外婆一定在浴室门口等我。浴室附近的小摊已经开张,斜角烧饼或虾磁是我最爱的下午茶。 儿时没有手机和游戏机,电视机都很少。每到夜晚,左邻右舍家的孩子就聚在紫藤架下躲猫猫。由于地面是由长方形石头砌成,不平,今天李家的小妹扭伤了脚,明天王家的二哥擦破了胳膊的皮。毎到晩上紫藤架下的哭声、笑声、骂声和喊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一到八点收音机全国联播音乐响起,家长都出门把自己的孩子往家赶。陈三小最调皮,总是往远处跑,陈大妈急了,一个健步冲上去,拧着儿子的耳朵骂道:“小X养的,这么晚了还在外头疯,作业到现在还没有做。” 紫藤花架还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沿途有许多我儿时的玩伴和同学。上学不用看时间,路远的同学准时到门口喊一声,然后结伴同行,又去叫另一个同学。紫藤花架伴我走过了童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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