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大火记忆

tyson798

       漠河大火记忆       十年前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漠河的消防战士，一直有奔赴中国最北端的想法。每次到哈尔滨，总翻翻地图，最后都是因为时间问题或交通问题不能成行。这次到加格达奇出差，终于下定决心乘一次绿皮火车，穿越大兴安岭，过一把林海雪原的瘾。
       凌晨零点，加格达奇准时上车。绿皮火车一路向北，在森林中轰隆轰隆穿行。车过塔河，天渐渐亮了起来。整个林海笼罩在轻纱薄雾之中，太阳慢慢爬上树梢，如少女羞红的脸。大兴安岭树种很少，掠过眼前的大都多是樟子松和白桦，它们的树龄都不长，在 莽莽林海中犹如豆芽菜一般亭亭玉立。
       早上七点，车厢里慢慢热闹起来。对面铺上的大娘，掀开被子，一个翻身就起了床，迅速到车厢端的洗漱间洗漱后笑盈盈地坐到我对面。
       “大娘多大了？”我不禁和大娘攀谈起来。
       “不大，才刚满七十岁。”
       “到漠河旅游？”
       “回家，我家在漠河。我从哈尔滨过来，我回老家阿城探亲的。”  
       “哈尔滨是省城，又那么好，怎么搬到漠河呢？”
       “老头子当兵，退伍后支持漠河建设，被分到漠河。我也就跟过来了。”
       “87年大火，您在漠河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在，老害怕了。”大娘眼里流露出一丝恐惧。
       “唉······”停顿了一会，大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我带回到那有如世界未日的5月6日：
       中午吃好饭，我去火车站卸货。三点钟左右，北边和西边浓烟滚滚，知道起火了。当时心里并不怎么害怕，只是担心家中二个无人照顾的孩子。于是到老公的单位拉上老公一起往家赶。
       回到家中，看到两个孩子都在松了一口气。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重要通知：山火肆虐，号召广大林业职工和市民拿起扑火设备，上山打火。我嘱咐孩子待在家里，不要乱跑。自己拿着扫把跟着老公就往外面冲。推开门，冲到门口，整个天空浓烟滚滚，到处都是是树烧焦的味道。火越烧越大，越烧越近。老公说这火看来打不了了，我们还是逃吧。赶紧回身，带着孩子，随着人流，慌忙向大林河边跑去。
       我们是第一批到河边的人，当时天还亮着。待了一会，有好多人按捺不住，回家取东西。隔壁老王最积极，一溜烟就跑没了。老公也想跟着回家取电视，被我一把薅住：不许走！这个时候，咱一家四口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到了晚上，整个西林吉一片火海，烈焰腾腾。我们就像置身在战场，民房火光冲天，强风把电线杆，大树，房顶铁皮，各种物品抛向空中，然后狠狠地砸向河边。燃烧的森林火头窜上天空，照红了整个西林吉。时不时森林烈焰还发生爆炸，就像打炮一样，大量的火球射向天空，射向站在河边的人群，射向河的对岸。河边孩子的哭声，妇女的尖叫声，肆虐大火的咆哮声伴着风声响成一片。熔城发生在一瞬间。
       第二天天一亮，周围满目疮痍，一片死寂。原来绿色葱茏的森林都变成光秃秃的焦黑色。旁边好多人都陆续离开找亲人去了。我正跟老头商量要不要去找找我弟弟。
       远处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向我招手，在喊：“姐姐，姐姐······”。
      “我的妈，真是我弟弟。”我猛地扑了上去，死死抓着我弟弟，嚎啕大哭。
       弟弟哭着说：“姐姐，我去你家找您，你家都烧光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我想我沿着河边瞅瞅，一路上好多烧焦的尸体，也分不清谁是谁啊。”
        “弟妹，小孩可好？”
        “她们都在家，野火来了也没有人通知我们怎么办？孩子太小，我们就躲在家里，幸亏家靠近河边，没烧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家祖上是积了德的。”
        “呜······”火车一声到站的长鸣打断了大娘的回忆。
        大娘意犹未尽继续回忆：
        当天我回到了家的位置，到处是残垣断壁，离墙不远处有一具烧得炭化的尸体，怀里抱着一个烧坏的电视，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壁老王。家也找不到了，后来想家里有个铁电熨斗应该烧不坏，就仔细寻了起来，最后在一处灰堆里发现了熨斗。按照熨斗的位置，又找到了我家的地窖，打开地窖，发现里面的土豆已经烤熟了，幸亏有它，我们又坚持了二天。后来就好了，来了解放军，直升机给我们空投了帐蓬、方便面和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我的邻居们，有的死了，有的投亲奔友，离开了这伤心之地。
        火车明显降低了速度，好像要进漠河站了，大娘赶紧站起来收拾行李，背起了背包。
        下车前，大娘又小声地对我说：“幸亏我家老头子是当兵的，见识广，脑袋活。还有好多跑出来晚的，看到北边的火来了，就往南边跑，通往南边的公路只有一条。许多人和车挤在那条公路上。人哪里跑过火啊，惨不忍睹啊。”
        去漠河我只是一个游客，没有时间做记者调查。现在有门学科叫口述史，希望有关学者去采访还健在的老人，展现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古话说天灾人祸，重大的自然灾害都是人类不尊重自然，企图冒犯甚至改造自然而引起的，不敬畏自然，自然必采用雷霆之法惩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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